文/《四川党的建设》全媒体记者 王瑾
青年夜校国画课堂。供图/成都青年之家1号旗舰店
5月31日晚,位于锦江区汇泉南路的成都市文化馆灯火通明,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员。
18点45分,随着“滴”的一声,形体舞教室门应声而开,26岁的学员吴靓靓进入教室开始了热身运动。一个多月前,她从1000余人中“胜出”,抢到了夜校的形体课,按照她自己的形容,其激动心情堪比“抢到演唱会门票”,因此格外珍惜。
夜校并不是新鲜事物。建党初期,革命者为了传播革命思想、唤醒工农革命意识创办了夜校;新中国成立后,生产队为了扫盲、教授生产技术而开设夜校;改革开放后,青年们又在高校开办的“夜大学”提升学历……在各个历史时期,夜校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如今,“改头换面”的夜校重回年轻人视野,装扮着他们的都市生活。现在的夜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会受到年轻人的“追捧”?记者走进成都多所夜校进行了调查。
青年下班,夜校开课
今年4月,成都市文化馆为18—49岁的市民群体专门定制“春华艺培”主题培训专场,上课时间为工作日晚上及周末,不仅包括街舞、花艺、瑜伽、摇摆舞这类当下流行的课程,还有衍纸、武术、二胡等具有传统文化气息的课程,共计42门。
“乐器、舞蹈、传统文化等课程最热门,数千人抢二三十个名额,最快5秒抢完。”成都市文化馆艺术普及部负责人叶峻嵩介绍,学员中二三十岁的青年人占绝大多数。
吴靓靓便是其中之一。离开“互联网大厂”,找到一份作息规律的工作后,吴靓靓终于有时间追求兴趣爱好。几个月里,她的脚步遍布成都市各级文化馆,从国画到毛笔字,从瑜伽到形体舞,吴靓靓破“宅”而出,一改之前下班后刷手机直至深夜的习惯,“有兴趣班谁还玩手机啊!”她说。
抢课的热潮同样蔓延到成都市青少年宫。今年3月,为落实团中央《青年之家·青年夜校项目实施指引》的要求,成都依托青少年宫、“青年之家”等团属阵地建成11家青年夜校,根据前期调研,青少年宫在自有课程中整合了兴趣特长、运动健身、技能提升等20余门课程。
最初,尽管有调研数据支持,成都市青少年宫体育运动中心主任周波心里还是直打鼓—年轻人会不会喜欢这些课程?结果让他惊讶不已,网络平台开放报名后,普拉提、八段锦等热门课程5分钟内被“抢购”一空,年轻人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们的需要。
在成都市青少年宫小南街校区的普拉提班上,13名学员中,接送孩子顺便来上课的学员超过90%,谭女士正是其中之一。
每周六,孩子走进青少年宫4楼的舞蹈教室,谭女士则迈进16楼的课堂上课。一栋楼,承载着两代人的爱好与梦想。
在谭女士看来,青年夜校为奔忙于家庭与工作的妈妈们提供了锻炼和解压的机会,而从妈妈到学生的身份转变,更是带给她难得的轻松,“我不仅是孩子的妈妈,更是我自己。”
甚至在老年大学也有不少年轻人的身影。3月,金牛区老年开放大学调整课程时间、放宽年龄限制,开设了混龄、全龄市民夜校,尽管没有过多做宣传,但在第一期,仅凭口口相传就开了20余个班。
每周六,家住双流区的谢敏就会“跨越”20余公里、换乘三趟地铁来到金牛区老年开放大学荷花池校区(荷花池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上课,趁着前期报名的人数不多,她一口气报了尤克里里、尊巴两门课,“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在工作之余还能学到自己想学的,而且12节课只需要500元,特别划算。”她说。
青年人为啥喜欢上夜校
公益、低偿是夜校在青年人中“出圈”的关键。
据了解,目前由政府主办、公益性质的夜校课程分为免费公益类和低偿普惠类,价格较低,“性价比高”是学员们对夜校的统一评价。
武当八段锦课程学员张先生之前就对传统文化感兴趣,得知授课老师是“武学大师”更是格外惊喜,“要不是有夜校这个平台,几十块钱咋可能请到大师为我们这些零基础‘小白’上课?”
青年夜校的公益属性,客观上要求团委充分整合社会各界资源。据成都市青少年宫相关负责人介绍,他们打通师资库,建成一批由专职教师、各级青联委员、高校青年教师组成的教师队伍,还邀请了名家大师、能工巧匠、非遗传承人等参与授课。
低偿、公益,并不影响课程质量。吴靓靓觉得夜校限制学员人数能够带来更好的体验:“文化馆的老师不仅非常专业,而且有余力纠正每个学员的动作”;谭女士则认为在公共机构消费更放心,不必担忧机构“跑路”风险。
“免费或普惠的课程,让年轻人更愿意去尝试和印证自己的兴趣爱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副研究员杨华军认为,作为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夜校“翻红”折射出的是青年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后,对精神生活的更高追求。
在“蓉漂”谢璐看来,夜校还为孤身在陌生城市生活的人们扩大了“朋友圈”。谢璐刚到成都不久,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格式化”生活,下班独处时总是感到寂寞。“抢到花艺课后,因为志同道合,我和班上的同学成了朋友,一起上课还能一起聚会,减少了不少孤独感与压力。”尽管当期课程已经结束,谢璐一直没取消花艺班微信群的置顶。
“提升自我,也是年轻人上夜校的初衷。”共青团成都市委相关负责人表示,历史上的夜校主要满足学历教育需求,如今的夜校主要提供艺术、文体等非学历教育服务,不同的时代折射出的都是年轻人提升自我的需要。
不可否认,也有学员上夜校是为了“赶潮流”,但在成都市青少年宫青年教师王艳看来,只要有尝试,就有可能会爱上一门艺术、获得一项技能,甚至将一时的兴趣变为终生的学习。
中国舞课堂。供图/成都市青少年宫
钢笔淡彩课堂。供图/成都市青少年宫
艺术插花课堂。供图/成都市青少年宫
从“翻红”到“长红”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夜校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夜校难以替代的“爆点”,也恰恰是发展中的“堵点”。
低偿的背后,课程成本是不少主办方要面对的现实问题。成都市青少年宫相关工作人员就曾表达过担忧:“丰富、高质量的课程背后,是价格不菲的场地费用、教师薪酬、材料费用,目前青年夜校只能依托别的项目分流出的资金来支撑。”
而公益意味着课程可持续性不够强。一方面,有的夜校老师是出于公益的初衷参与教学,属于公共服务或“兼职”模式,师资流动难以避免,导致课程多为入门级课程,可持续性不强;另一方面,有限的公共文化资源尚不能满足青年的需要,热门课程全凭“手速”抢,吴靓靓、谢璐等学员都没能继续“抢到”之前的课程。
今年来,各市民夜校、青年夜校还陆续接到了不少热线,“能不能开化妆课”“我家附近有没有校区”……青年们渴望并呼吁着更丰富的内容、更便利的交通、更优惠的价格。
“夜校只是形式,不是目的。”金牛区老年开放大学校长祝长龙认为,近些年从“博物馆热”到“夜校热”,折射出青年人对文化的需求不断升温以及年轻一代热切而旺盛的求学之心,而这也对丰富青年人精神文化生活的场所、平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透过夜校,我们可以看到年轻人不断向上的蓬勃力量。”杨华军认为,当青年的合理需求越来越多,公共服务的供给也要跟上,政府部门应与时俱进,不断注入新的资源供给。
聚焦从“翻红”到“长红”,围绕教学内容、经营模式,各夜校开始各自探索——
“第一期课程中,学员中女性占比近90%,只有少量男性参学,说明我们的课程开发还应该进一步研究男性的需求。”祝长龙介绍,下一步还会探索在金牛区布局更多的学习点位,同时将夜校作为夜间经济的一部分,将夜校带来的青年流量转变为区域发展的力量。
为开发更多年轻人喜欢的课程,成都市文化馆首次面向社会寻觅文化艺术类良师。截至目前,已有近百名老师报名参加。
为了项目长期稳定运行,成都市青少年宫将坚持开门办校,下一步将在继续用好团属阵地的基础上,积极会同组织、宣传、社会工作、文旅等部门,在具备条件的党群服务中心、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等公共场地开办夜校,不断完善夜校的服务供给。
学员临摹书法作品。供图/成都市文化馆
流行声乐课上,老师在讲解歌曲。供图/金牛区老年开放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