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玉清
2023年9月,25岁的我告别熟悉的校园生活,怀揣着组织的嘱托,跨越千里,来到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黑水县洛多乡若苏古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从一名体育专业硕士到海拔2800米藏族村寨的驻村干部,这一年多的时光,如同一次刻骨铭心的田野赛跑,每一个踏遍山坳的脚印,每一滴融入泥土的汗水,都在无声地记录着我在雪域高原这片广阔天地间的拔节成长。
入户走访困难群众
在云端村落叩响心门
初抵若苏古村,活动室玻璃窗凝结的霜花映衬着内心的忐忑。这座散落在山坳间、仅有124户人家的高半山村寨,常住人口寥寥,我这个唯一的“95后”显得格外醒目。驻村首日,老支书拍着我的肩膀,话语质朴却重如千钧:“小杨啊,驻村两年,要让土地记得你的脚印。”
语言的壁垒是融入的第一道关。第一次走进力威组苦六姐家,她的眼里写满好奇。我努力挤出练习的藏语问候,却生涩变调,换来善意的笑声。更深的触动来自二吾姐家——79岁的老人紧攥我的手,浑浊的眼中是化不开的霜寒:儿子病逝,儿媳失联,10岁的孙子小则瑟缩在门后,衣角被攥得发皱。当老人颤巍巍递来那瓶冰凉的冰红茶时,掌心传来的寒意瞬间让我读懂了“天崩开局”的分量,也明白了肩上沉甸甸的使命:这里,就是我的新“课题”。
日常走访群众
用实干焐热困境坚冰
小则的困境像巨石压在心口。去学校接他那天,空荡的操场上,他孤独坐在石阶上,细长的影子诉说着无助。“走,叔叔带你去新家。”蹲身为他整理衣领时,指尖触到衣领下嶙峋的肩骨,那份瘦弱刺痛了我。福利院的车启动瞬间,小则摇下车窗:“杨叔叔,奶奶的土豆开花了记得告诉我。”孩子的嘱托,成了最柔软的牵挂。
办公室的灯光,从此常亮至深夜。为小则申请“事实无人抚养孤儿”认定,是一道道繁琐的关卡:联系千里之外的安徽警方核实失联证明,在民政系统间反复沟通协调……当福利院传来小则穿着崭新校服、腼腆微笑的照片时,我才惊觉桌角的泡面桶已堆起半人高,而二吾姐家的土豆地,成了驻村工作队的“责任田”。夏季紫白色的土豆花绽放,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常映着我们清晨浇灌的身影。
阿瓦基避险搬迁房屋拆除
避险搬迁,是另一场硬仗。村民阿瓦基蹲在摇摇欲坠的老屋前,烟雾缭绕中满是质疑:“13.5万?不是说都15万吗!”政策宣讲不能仅靠文件,我揣着计算器三进三出,一笔笔算清复垦补贴明细,一次次带他去看邻村新建的安置房。拆房那天,阿瓦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你这娃娃,比山风还拗。”当25户危房化作安全的黑麦草田,裤腿的泥点干了又湿,我的脸颊晒出高原红,那一刻,所有的艰辛都化作了值得。
山路蜿蜒处听见回响
“杨书记,苦六姐的产业奖补到账了!”深秋时节,村民新保用带着笑意的藏语报喜。658个日夜的浸润,悄然改变着我,在若苏古,我逐渐能用简单的藏语沟通政策,能辨识山间11种草药,甚至在村民的火塘边,学会了揉捏醇香的酥油。
俄沃组便民服务桥修建现场
点滴付出,终有回响。俄沃组便民桥动工时,我被热情的村民架在肩头,山歌的嘹亮盖过了奔流的河水;力威电站占用水磨的赔偿款落实到位,边大爷一遍遍摩挲着崭新的特困供养证,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翻开驻村日记,一行行数字如同高原的星星,照亮来路:第327天,帮二阿妈办妥高龄补贴;第411天,‘雨露计划’助学金申请成功;第589天,为几户村民申请到产业奖补6000元……如今的若苏古,地灾废墟上青稞吐绿,村集体入股水电站的收益正缓慢却坚定地滋养着村民的希望。
跟村民一起上山种草
不久前,小则从福利院寄来成绩单。背面,一幅稚嫩的铅笔画:雪山脚下明亮的教室。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杨叔叔,我学习又进步了。”窗外的核桃树叶沙沙作响,仿佛群山的低语。这片海拔2800米的土地,早已将“驻村干部”的名字,深深镌刻进它的年轮。
青春何以动人?莫过于此——将根须深深扎进看似贫瘠的土壤,以汗水浇灌,用担当守护,终让希望之苗,在雪域之巅迎风挺立,长成未来可期的模样。这,便是我用青春书写的云端答卷。
(作者系阿坝州黑水县洛多乡若苏古村驻村第一书记)